父亲依然年轻

矢　参　第　阍◆　父亲依然年轻　●王福利　我用酸痛的手臂拿起镰刀，在麦垄间缓缓　向前移动．将一小把一小把握不住的麦子，扔　在父亲铺好的麦堆上，顺便抬头看一眼父亲与　我越拉越长的距离。　父亲抓住麦秆的大手，与另一只握住长把　“哗”地吐在磨刀石上，“唰唰唰”地将那几把镰　磨得飞快。每磨完一把，他都将大拇指横放在　刀刃上刮过，试试锋利程度，我似乎能听到银　亮薄刃“咝咝”刮过硬茧的尖锐长吟。父亲握着　与我们不同的那把老式麦镰，像一位曾经叱咤　沙场的将军，意气风发地讲他在生产队里割麦　“打头”的光辉战绩，虽然在某些细节上，他或　是夸张，或是刻意忽略不说，幼年的我，还是对　他充满了崇拜。母亲在一边对他嗤之以鼻，不　断揭着老底，但并不影响这种崇拜与依赖　在傍晚的时候，父亲领着他那支四五个人　麦镰的大手，无比默契地相互配合着，连同弯　腰、直身的动作，都是带着一种音乐节奏感。一　个短短音节过后，他的身后就多了－－／ｂ堆麦　子，与上一堆麦子保持着相等的距离。一个音　符一个音符向前跳跃着，像钢琴上的按键。向　长长的地头延伸；义像一节一节的梯子，向看　不到边际的麦田深处攀登，父亲永远站在梯子　的小队伍，像打了一场胜仗般，“踏踏踏”地推　着车子进了院子。满身白腻子斑点的父亲，总　是走在最前面，说话的嗓门也是最高，我觉得　的最高处，等着我。　父亲还是站在梯子的最高处，他又成了画　家，我还是只能在梯子的底部，给他打着下手。　我把满满一盆腻子糊端到他脚下。他继续　弯腰、直身，一只大手托着自制的托板，另一只　用“趾高气扬”来形容他，以我现在的视角看，　是一个褒义词。顾不得吃饭，父亲又以高高在　上的姿态，在屋里主持着小型会议，把一天的　工钱均分各人；外屋里做饭的母亲，听着父亲　无所顾忌的高声大嗓，想插句嘴提醒父亲对老　握着刮板的大手，趁着腻子将落未落的瞬间，　在墙面上潇洒地一抹。一笔，又一笔，几点勾抹　之后，义由上而下地划出一个个大幅度的优美　弧形，像一道道长长的桥；又像一波波浪头，在　邻旧居们说话客气些，被父亲吼止不语。等人　们都散去．母亲又提醒着父亲干活时不要这么　傻，净多干活、多操心，不多拿一分钱。父亲只　是一句：唁！你懂什么！　他笔下层层翻涌。我模仿着父亲的动作，在墙　角抹Ｉ面　－／ｂ段一小段并不流畅的弧线，像被　小鱼搅乱的一小片水纹．等着被父亲涌过来的　潮水覆盖。　我把父亲坐在麦个子上一支接一支抽烟　的疲累表情，与刮完一面墙后，窝在沙发里一　口接一口喝着酒解乏的更多画面，选择在此时　父亲引以自豪的场景，比我所能记得的、　印象深刻的．不知多了多少倍、多少年。我和父　亲，都愿意沉浸于记忆与回忆重叠的同一场景　里；我不愿意，父亲自己也不愿意，面对此时的　他自己。他只能用另一种语调，另一种内容，片ｊ　极少的词句，表达、维护一个父亲在儿子心中　的地位与尊严：“你在外面甭惦记我，只要我还　能动，就能挣上我和你妈的吃喝”　的构　里滤除。如果冉给我想象里的构图配上　声音，我愿意听见这样的声音：　在我们割麦休息的问隙，父亲含一口水，　７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