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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学做合一——致朱瑞琰(下)

2023-11-01 来源:星星旅游
2019

JIAOXUE GUANLI YU JIAOYU YANJIU

  编者按:朱瑞琰于1927年参观晓庄师范学校并读陶行知文集后,对“教学做合一”产生疑惑:教一切,学一切,都要在做一切中得来,事实上是否可以做到?有许多事,实际生活不能参与的,不能做的,无机会做的,又怎样教,怎样学?他认为,教学做合一不能得人类全部的经验,且有轻视读书、忽视精神活动之嫌。对此,陶行知寄书信一封以释疑。

陶行知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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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学做合一

——致朱瑞琰(下)陶行知

现在,可以具体的答复哥仑布发现新大陆一事了。如果我们要正确的知道哥仑布发现新大陆的经过,恐怕系要请国民政府效法西班牙王拨下一只大帆船横渡大西洋才行。即使这样办,我们也不能得到完全与哥仑布相同的经验,因为现在的情形和我们的同伴决不能与他的一样。我们何尝要这样正确的知道他发现新大陆的经过?即使是探险家也不须复演这种经验,他们有更好的海船和工具,决不致发呆气去模仿哥仑布。教学做合一的理论,并不曾主张普通人去模仿特殊人物之特殊事业,也不曾主张现代人去复演前代人物之过去事业。那么,我们所要知道的是哥仑布发现新大陆的大概情形和影响。可是使人知道这件事上,便有两种根本不同的办法。一种是迷信书本演讲,及所有代表经验的储藏库,以为只要读哥仑布的书,听讲哥仑布的事,便能十分明白,再也用不着任何直接经验了。一种是确信直接经验为了解一切事实的基础,所以要想大略了解哥仑布之发现新大陆,也必得要些个人的直接经验做基础,才能了解别人所写、所讲的哥仑布故事,才能推想哥仑布当年航海的情形,想象发现新大陆以后之影响。他运用书籍、演讲不亚于第一派,但他要进一步审查那用以了解书本上、演讲中之哥仑布之个人直接经验是否充分。如不充分,他便认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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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第一责任是使学生在做上补充这种经验,然后再去看书、听讲、推论。否则,他认为是耳边风,或是走马看花,无论说得天花乱坠,或是写得满纸锦绣,都是不能接受进去的。

用以了解哥仑布发现新大陆所需的直接经验是什么?这可不能一一数出,只好提要列举数种:坐过海帆船,渡过海,在海里遇过大风暴雨,受过同事阴谋加害,看过野人,在大陆上住过……诸如此类都是了解哥仑布故事的直接经验。如果没有渡过海,不得已而求其次也要渡过湖,再其次也要渡过江,再其次也要渡过河,万不得已也要看过池塘。倘使没有坐过海帆船,不得已而求其次也要坐过鄱阳湖里的民船,再其次也要坐过秦淮河里的花船,再其次也要看过下雨时堂前积水上之竹头、木屑。倘使这些经验毫无,我不知道他如何能懂哥仑布之探险。

火星里的生活,必须到火星里面去过才能知道清楚;至少也必须有人到火星里去过,回来把火星里的生活告诉我,我又有足以了解这生活之基本经验,才能间接知道清楚。但是如今还没有人到过火星,那么,火星里的生活是决没有人知道清楚的。关于火星的事,现在知道最正确的,也不过是用望远镜所能看得到、用数学所能推得出的。最大的天文学家也只能承认他对于火星只知道一点皮毛。虽然只知道这点皮毛,但教学做合一的天文学者,必定要在天文台上,用望远镜及高等数学在做上去求得关于火星的知识。万一得不到望远镜,他至少要用肉眼对着火星去考究。关于火星的书,他是要看的;关于火星的演讲,他是要听的;但他必定要得到最好的望远镜看它一看,才算甘心。不,他一有办法,必定要到火星里去,与火星人共同生活,才能满足他的求知欲。

分子运动、原子运动、电子运动,都是科学家从研究物质上推想出来的理论,以解释种种物质的现象。我们要想真正了解这些理论,必须从研究物质的现象入手。在研究物质现象上教学做,是了解这些理论最有效力的方法。倘使真要拿分子运动里的生活来说明教学做合一,我们便可举空气为例。分子运动速率增加,便觉热;速率减少,便觉冷。我们要想明白分子运动的速率,这气候的冷热却是一个眼面前最显明的例子。

飞机和无线电的知识,可分为两级。第一级是制造的知识。制造飞机与无线电的知识,都要从制造上得来,方为有效。他要在造上学,在造上教,才能一举而成。若单在书上学,在书上教,等到造的时候势必重新学过,则以前所学的等于耗费了。第二级是了解的知识。这级知识可从别人那里或书本上得来,但学的人必须有些基本的直接知识,才能接得上去。这些基本的直接知识,都是从“做”上得来。倘使没有从“做”上得来的基本的直接知识,那么,书上所写的飞机,嘴里所讲的无线电,都与学的人漠不相关。

有了上面的解释,我们可以说,教一切、学一切都要以“做”为基础。事实上当然做不完,学不完,教不完的。我们遇此困难只有估量价值,拣那对于人生最有贡献的事,最合乎自己之才能需要的去做、去学、去教。那不能参加的,只好不参加;不能做的,只好不做。除此以外,还有什么办法呢?

牛顿看见一个苹果落下便发了一问:“为什么这苹果不向上飞去呢?”从苹果下坠推到一切,于是想出万有引力的理论以解释这些现象。牛顿看见苹果下坠,便是用眼做;他从苹果下坠,推到一切,以至想出万有引力的理论,乃是用脑做了。

阳明先生虽倡知行合一,但是不知不觉中仍旧脱不了传统的知识论的影响,又误于良知之说,所以一再发表“知是行之始,行是知之成”的言论。我现在愈研究愈觉得这种见解不对。一年前我写了一篇文字证明:“行是知之始,知是行之成。”恰与阳明先生相反。古今中外所发现第一流的真知灼见,就我所知,无一不是从做中得来。我姑举一二人作为例证,以资说明。孔子少贱,故多能鄙事。他入太庙,每事问。晨门称他是知其不可而为之者。多能鄙“事”,每“事”问,知其不可而“为”之,便是孔子发明他的哲学的根源。达尔文和瓦雷士之天择学说,不是从天上凭空掉下来的,也不是从书本里抄下来的,也不是从脑筋里空想出来的,乃是在动植物中经年累月的一面干,一面想,干透了,想通了,然后才有这样惊人的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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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生的小孩子便是教学做合一。做的意义,比平常用艺得多,这是对的。但是,“学也是做”、“教也是做”、“教育就是做”的三句结论,殊有语病。我们可以说:“做是学的中心,也是教的中心”。我们也可以说:“教学做合一便是生活。”倘若我们赞成“生活即教育”的主张,那么,生活教育必是教学做合一的;生活教育内之教与学,必是以做为中心。

我们既以在劳力上劳心算为“做”的定义,当然不能承认身体与精神分家。自动的涵义便同时具有力与心之作用,即同时要求身体与精神之合作。

教学做合一既是人生之说明,所以人人都在做,都在学,都在教。但是做错了,学与教都跟着错。怎样会做错呢?错用目的,错用器官,错用工具,错用方法,错用路线,错用力量,都会叫人做错,即会叫人学错教错。教学做合一的要求是:事怎样做便怎样学,怎样学便怎样教。革命这件事要怎样做才能成功?这是我们首先要考察的。比如分析起来,觉得要想革命成功,须有种种条件:(一)适应现代中国需要之主义;(二)忠勇、廉洁、爱民的领袖;(三)纪律严明、器械精良之武力;(四)独立发明之学术;(五)开源节流之财政;(六)训练自立爱国民众之教育;(七)联合世界上以平等待我之民族;(八)贴标语;(九)游行……假使革命要满足这些条件才能成功,那么革命教学做,便是整个的在这些事上做,在这些事上学,在这些事上教。倘若把头几项撇开,只以贴标语、游行为能事,做虽是做,却是做错了,至少也是没有效力的

做了。

晓庄看书的时间是有规定的;所看的书也是有指定的。但比别的学校是自由得多。我们对于书籍有一条方针:做什么事用什么书。我们很反对为读书而读书。我们从去年就想依据生活历编辑一个最低限度的用书目录,现在还未编成,将来编成之后,就容易上轨道了。只要谨守“在劳力上劳心”的原则,自然会从具体归向理论,从片段走向系统。但是造诣深浅,有属于禀赋的,我们固难以为力;有属于勤惰的,生活部实负有考核勉励指导之责。

技能与知识是分不开的。把大家教成铁匠、木匠一样,实未足以尽教育之能事。一因为中国的一般铁匠、木匠实在是有一部分教错了。因为他们劳力而不劳心,所以技能与知识都不能充分发达。二因为他们除了呆板的职业训练以外,其余关于人生需要的教育都被漠视了。假使中国的铁匠、木匠都做的不错,学的不错,教的不错;在劳力上劳心,各方面生活需要都顾到,那么,铁匠、木匠所应受的教育,便是人人应受的教育了。王木匠要有技能和知识,也如同达尔文要有技能与知识。达尔文没有辨别物种变异的技能,便不能发现天择的学说。王木匠若没有尤克雷地的几何知识,便要做出七斜八歪的桌子来。可是达尔文与王木匠有个不同之点:王木匠把知识化成技能,达尔文则用技能产生知识。不过,王木匠倘使能用知识所变成的技能进一步去产生新知识,那么,王木匠亦成为达尔文一流的人物了。倘使达尔文停止在观察生物的技能上,而不能用它去发现天择学说,那么,终达尔文之身,也不过是王木匠的兄弟罢了。

现在归纳起来总答如下:

(一)要想获得人类全体的经验必须教学做合一方为最有效力;(二)生活教育就是教学做合一;

(三)教学做合一不但不忽视精神上的自动,而且因为有了在劳力上劳心、脚踏实地的“做”为它的中心,精神便随“做”而愈加奋发。

(原载1929年3月《教育汇刊》第1期,选自《陶行知全集》第1卷,湖南教育出版社1984年1月第1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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