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合当下创作走向谈山水画的构图

第１１卷第３期　南京工程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　Ｊｏｕｒｎａｌ　ｏｆ　Ｎａｎｊｉｎｇ　Ｉｎｓｔｉｔｕｔｅ　ｏｆ　Ｔｅｃｈｎｏｌｏｇｙ（Ｓｏｃｉａｌ　Ｓｃｉｅｎｃｅ　Ｅｄｉｔｉｏｎ）　Ｖｏ１．１ｌ。Ｎｏ．３　Ｓｅｐ．，２０１１　２０１１年９月　文章编号：１６７１—３７５３（２０１１）０３—００３４—０４　结合当下创作走向谈山水画的构图　袁　平　（南京工程学院艺术与设计学院，江苏　南京，２１１１６７）　摘要：就中国水墨画＂３下的发展形势而言，山水画相对式微。要扭转山水画发展的颓势，－应重新强调其构图的重　要性。在构思作画时，作画者要秉承为自然传神写照的精神，处理好画面中丰富与单纯的关系，措景繁杂时能加以　统一，景物简单时则要立意丰富，如此，方能创作出复杂而不散乱、简约而不空洞的山水画。　关键词：丰富；单纯；复杂；简约　中图分类号：Ｊ２１１．２６　中国古代的画分三科——人物、山水、花鸟，其　中山水画最能代表中国传统哲学思想和绘ＩＩＨｊ美学。　从目前可见的画作考量，真正具有独立意义的山水　画始创于隋唐，成熟于五代、两宋，在元明清三代，　它更以压倒性的优势成为文人士大夫抒情达意的　难道山水画的盛况真的不再？难道它的发展空间　真的越来越小了吗？笔者认为，在今天，它依然可　以表达我们的精神追求，它依然是我们继承传统、　发扬民族文化的重要载体。　笔者就山水画的构图问题谈一谈看法，以期抛　砖引玉，为挽山水画的颓势作些努力。所谓构图，　即南朝评论家谢赫“六法”中的“经营位置”。我们　重要载体。然而自清朝始，山水画便已显出程式　化、单一化的倾向，虽有“四僧”的突破，黄宾虹的　“变法”，似乎也难挽颓势。　当代，不少画家或在大师技法、图式的笼罩下　常常在“气韵生动”方面作形而上的追求，也注意强　调“骨法用笔”的重要性，单单易忽略“经营位置”。　实际上，唐代人张彦远在破译“六法”时便得出了这　样的结论：“至于经营位置，则画之总要。”＿１　既是　而无法从传统中突围，或因受西方绘画表达方式的　影响而失中国画的根本，或在工具上大做文章，作　出种种实验性的尝试却难以为继，发展山水画显得　困难重重。与此同时，人物画以其视觉冲击力强、　“总要”，自然不能等闲视之。当然，构图中包含主　宾关系的确立、虚实相生、开合聚散、疏密有致等多　种对偶范畴，但笔者认为，这些都得统一于构图的总　的原则，那就是——寓丰富于单纯之中。　一人物内在的气质和外在的服饰与用具等更能符合　时代节拍而颇受画家青睐。在“２００９年中国百家金　陵画展（中国画）”上，获金奖的１Ｏ件作品中，人物　画占８幅，山水与花鸟画仅各占１幅，在人选的１００　多幅作品中，人物画的比例高于５０％，山水画在数　量及质量上均乏善可陈。在“第十一届全国美展　（中国画）”中，同样的一幕也在上演：入选的山水画　、寓丰富于单纯之中的要求之一：复　杂整体而不琐屑散乱　自然界中的物象可谓丰富多彩：山岭江河、村　庄田野、亭台楼阁、树石花草、飞禽走兽等等，都是　只占２０　；在获奖作品中，仅人物画就占了金、银　奖项的６０％以上，而山水画只在铜奖、优秀奖中才　露面，且数量只能称得上点缀而已。或许，越来越　逼仄的生活空间禁锢了人们的视野，或许，中国当　代与古代的差距导致了山水画在继承传统时无论　精神的还是工具的层面上都出现了断层和困境。　收稿日期：２０１１一Ｏ８—１０　基金项目：２００８年江苏省高校“青蓝工程”优秀青年骨干教师基金　山水画可以表达的对象。中国画本身的笔墨章法　也是变化万千：勾皴点染，墨分五色，等等，无一不　是画家传达形象的支撑……如何把这些复杂的“多　样”整合到“统一”、“单纯”之中，是山水画构图时最　要考虑的一环。古人有“经营位置”一说，“经营”二　字，包含苦思冥想、反复推敲之意，通过置阵布势，　作者简介：袁平，硕士，副教授，研究方向为中国画创作。　Ｅ—ｍａｉｌ：ｙｕａｎｐ＠ｓｉｎａ．ＣＯＩｎ　第１１卷第３期　袁　平：结合当下创作走向谈山水画的构图　达到最佳的审美效果。以北宋范宽的《溪山行旅　中无丘壑，简单拼凑，犹如地摊上的货物杂乱无章，　图》为例，一座堂堂大山，占去画面近三分之二位　有的更是漏洞百出，山无阴阳向背，水无来龙去脉，　置，高旷雄厚，气势逼人。作者通过山下的空漾深　皆是对构图不事钻研的后果。尺幅小的画如果画　远与主峰的茂林密叶形成虚实对比，让人在紧张中　得繁密也会存在琐屑的问题。笔者认为，尺幅越　有放松，近景处亭阁隐现于密林之中，溪流曲折顺　小，越要具有动人的力量，在更多的开合和更多的　势而下，山路上行人驮马行走其间，动静对比中，点　曲折中见其奥妙。譬如江南园林，因为地域所限，　醒了自然的生命。此幅画景物可谓繁密，然而在作　靠曲径通幽，抑景、藏景等手法引人人胜，否则直来　者巧妙安排，灵活驾驭下，将杂多变为浑然一体，但　直去，一览无余，让人失去探究的兴趣。　凡看过的人都说这是关中地貌的真实写照。范宽　诚然，自然界景物丰富，寓复杂于单纯的难度　同时代的人评鉴此画“创意自我，工期造化”。　很高。先贤们在世界观和人生观的问题上已经为　在近几年的全国性中国画大展中，我们也看到　我们揭示单纯的重要性，老子曾说“道生一，一生　不少构图甚为精妙的佳作，反映了作者的良苦用　二”、孑Ｌ子也断言“吾道一以贯之”，指的就是事物的　心，是他们多年创作经验累积的结果。如江苏画家　本源与本质的单一。清代石涛也有“夫一画含万物　徐建明的《层田叠翠，净水无尘》，构图饱满，将色彩　于中”［２］２０９的论述。在绘画中，“一”就是画之精神、　的鲜弱与墨的浓淡、线的枯湿糅合在一起，山势的　立意，它通过每一幅画的主题表达出来，每一物象　扩张与白云的轻柔相互衬托，层层叠叠，再现了黔　统一于此主题中，“形散而神不散”。在实际操作　东南原始森林的景象，让人感受到自然界的丰富、　中，达到统一的手法很多，可以统一于色调，也可以　雄浑及纯净。再如河北画家张　的《一目太行秋》，　统一于笔墨；可以统一于山之雄阔或水之浩淼；可　整幅画浓郁黝黑，然而你仔细辨认，内中景物粲然，　以统一于春之明媚，秋之烂漫或冬之萧索；亦可以　尤其是那两道水路，自上而下贯穿画面，以人工的　统一于晨之迷蒙飘渺或暮之昏黄暗淡。　“自”来体现中国画“妙在无处”的精神，同时又增加　了画面的动感；水路如两根白练蜿蜒伸展，晶莹透　二、寓丰富于单纯之中的要求之二：简　亮，在黑色的衬托下，确实是“混沌里放出光　约而不简单　明￣，［２１２１８，令人眼前一亮，真正做到了统一与单纯。　俞剑华先生在谈到中国画的总体构图时，曾以　当然，需要指出的是，“满”“大”“黑”并不意味　“虚实疏密”为标准将山水画作品分为两种，即“实　着丰富，“满”“大”而琐屑、散乱是绘画的大忌。而　而密者”和“虚而疏者”［３］，后者以倪瓒作品最为典　今由于强调所谓的视觉张力，不少人都想方设法吸　型。倪瓒最为人称道也最为人诟病的便是其“逸笔　引观众的眼球，且由于现代建筑的帮助，展厅高，因　草草，不求形似”句。为人称道，因为它说出了文人　而大幅、超大幅的画作比比皆是。笔者曾在一约６　士大夫作品的“画外之音”，也使绘画脱离了“成人　米左右高的展厅里，见到几幅“大作”，上至屋顶，下　伦，助教化”的政教功能，从而放大了人本上的意　至地板，宽约三四米，满纸短线条，墨点云集的“大　义；为人诟病，是因为后世很多画者在最基本的形　作”，近看辨不出物象，远观也一头雾水，近似美国　似问题上欠缺功力时，均以此句为借口，为自己的　抽象大师波洛克的“滴画”。这幅画一定花去作者　横抹竖涂遮羞，自欺欺人。　不少的时间和墨汁，似乎复杂，但却只是笔墨的重　需要指出的是，绘画是造型的艺术，其最主要　复，显得单调而琐屑。这种山水画既未让我们感受　的特征便是“形象性”。抛开形象，即失去依附的根　到山之雄阔，也未让人领悟到水之空灵，树石草木　据，正所谓“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就倪瓒的绘画　更是杳无踪迹，生活在这样的“自然”中，木知人会　作品而言，他笔下的树、山石都是清晰可辨的，而且　异化成何等模样。大幅画没有一定的功力很难把　我们也不难认出他笔下的山水正是他的家乡太湖　握，它应该建立在作者对真山实水有感而发的基础　的典型景色。事实上，后人在引用他的话时犯了断　上，精心整理画稿，以笔墨将精神寓于物象中。然　章取义的毛病。在“逸笔草草”前面，他还说了这样　而现今很多画并不是作者在“搜尽奇峰”后画的，胸　一句：“如图写景物，曲折能尽状其妙趣，盖我则不　南京工程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　２０１１年９月　能之；若草草点染，遗其骊黄牝牡之色，则又非所以　为图之意。”［４　从这句话看来，倪瓒深知丘壑的纵　横、林木的繁密不是自己的长项，才转而追求“逸笔　草草”的。他所作的构图往往是一河两岸的“三段　式”：近景坡石上生数株杂树，中间空白部分为大片　的水面，远处为对岸的丘陵，几乎不着点景人物，极　为简约，但细细品味，笔墨干湿浓淡交叠，整幅无赘　笔、败笔，干而不枯，疏而不空，形式趣味十足，营造　了空寂无尘的世界，真正达到了笔简意尽、以少胜　多的境界。这是他多年仰观俯察、总结抽象的结　果，也是他的个人气质与笔墨高度融合的结晶。他　以后的不少人总觉得他这种构图和表现方法简单　易学，以为是登天的捷径，于是纷纷仿效，然只落得　个东施效颦。恽寿平的评价最为精辟：“云林画天　真简淡，一木一石，自有千岩万壑之趣。今人遂以　一木一石求云林，几失云林矣。”［５］　由此可见，高手善于用减法，但是这种减法不　是虚无，也不是简单重复，他们在下笔之前，胸中已　有无限丰富的立意，构思了“意象”，然后借助一些　元素来经营画面的空间，生成某种视觉心理动态效　果，即所谓“气势”，以此统摄整幅画，达到画面的完　整统一。这些元素除了古人画中的诗意、禅意等无　形的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气质外，尚有不少可感可　知、可资借鉴的东西。在笔者看来，主要有以下几　种。　１．历史文化符号　在山水画中，我们常见佛塔寺庙、宫殿园林、民　居古桥，它们都是历史的沉淀和记忆，是我们文化　发展史上特有的现象。将它们布置于画面中，能令　观者感叹历史的绵延，抒发怀古之幽思。江苏画家　常进近年来创作的一幅《民国小巷》颇令人回味。　初看此画，觉得甚为简单，只是取南京人日常所见　的自然一角，并不奇特。然而细细品味，画家以红、　黄、紫灰为主色调，稍稍融进了水彩画的一些表现　手法，将民国建筑、电线杆等具有特定时代气息的　景物与一簇簇生长在墙根的鲜花结合在一起，历史　与现实刹那间得到交融，传达了生生不息的文化、　生活气息。本来不协调的景物经过作者的构思，竟　如此协调，让人不得不叹服画家的驾驭能力。　２．抽象的图式　中国山水画不强调绝对的形似，在一代又一代　画家的演绎下，把自然界中的景物以肌理、形状等　方式抽象出来，形成一整套行之有效的勾皴点染之　法。在构图上，也有很多经验的总结，既有荆浩、关　仝的繁山复水，也有“马一角”、“夏半边”的残山剩　水，至明末董其昌，强调突出画面造型、结构的形式　趣味，他对自然界的景物进行了高度的提炼、概括　和抽象，在他的很多画作里，出现了圆形、方形、三　角形等符号，与西方立体主义先驱塞尚对物象的分　析与处理有异曲同工之妙。　３．自然气氛的笼罩　在很多山水画中，画家以云雾、阴晴、晨昏、四　季、灯光等笼罩画面，表达或灵动或深沉的气韵。　最著名的有米芾、米友仁父子的“米点山水”，其云　雾飘渺之状令人叹为观止，黄宾虹、李可染等现代　大师对“夜色”的描摩后人难以望其项背。　可以说，借助这些元素来创作的山水画，虽然　简约，但立意丰富，其空间依然是“可行”、“可居”、　“可游”的。这些元素虽然单纯，但并不是凭空杜　撰，而是画家总结、提炼的结果，简约而不简单，减　少而不空洞。当今的画坛，也出现了两种错误的倾　向：一种是在频繁的笔会、繁忙的应酬、金钱的诱惑　下催生的“草草点染”的市场，借助毛笔与宣纸，将　一些古人画中的景物搬前换后，似乎都能“整”出点　山水画，美其名日“逸笔”，“传统”，甚至有些人以　“文人型”、“学者型”自居，笔下画作不是流于空疏，　就是陷于狂率，毫无创新和时代感可言；另一种是　不少所谓画者以熟墨点平铺画面，或以几根跑墨的　单色线勾勾划划，号称“实验”，令人不知所云，“遗　形失色”。可悲的是，这样的所谓“实验”如果只是　少数人偶一为之也无伤大雅，谁知一部分实验竟然　受到某些打着所谓“国际”招牌的评委的认可，于是　效仿者甚众，到处可见这样的“点”和“线”，弄晕了　后学者，忽悠了观众，也颠倒了审美标准。这些人　抓住“太似媚俗”的短处，却忘了“不似欺世”的古　训，欺世盗名。　三、结束语　当然，构图只是山水画创作中的一个重要部　分，山水画的创作是立意、构图、笔墨、敷色等多方　面巧妙配合的系统工程。今天的山水画家，只有在　加强文化修养的基础上，真诚地热爱自然和现实社　第１１卷第３期　袁平：结合当下创作走向谈山水画的构图　３７　会，探索体味，精研笔墨，方能创作出经得起推敲、　１９９９：１５９．　耐人寻味的山水画。惟其如此，我们才能正确地传　［２］　韩林德．石涛与画语录研究［Ｍ］．南京：江苏美术出版社，　１９８９．　承技法，实现与传统人文精神的对接，为观者营造　［３３　俞剑华．国画研究［Ｍ］．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２００５：６７．　理想的精神家园。　［４］　陈高华．元代画家史料汇编［Ｍ］．杭州：杭州出版社，２００４：　６８３．　参考文献：　［５］　恽寿平．南田画跋［Ｍ］．杭州：西泠印社出版社，２００８：６３．　［１］何志明，潘运告．唐五代画论［Ｍ］．长沙：湖南美术出版社，　Ｒｅｓｅａｒｃｈ　ｉｎｔｏ　Ｃｏｍｐｏｓｉｔｉｏｎ　ｏｆ　Ｌａｎｄｓｃａｐｅ　Ｐａｉｎｔｉｎｇｓ　ｂａｓｅｄ　ｏｎ　ｔｈｅ　Ｔｒｅｎｄ　ｏｆ　Ｃｈｉｎａ’Ｓ　Ｐａｉｎｔｉｎｇｓ　ＹＵＡＮ　Ｐｉｎｇ　（Ｓｃｈｏｏｌ　ｏｆ　Ａｒｔ　ａｎｄ　Ｄｅｓｉｇｎ，Ｎａｎｊｉｎｇ　Ｉｎｓｔｉｔｕｔｅ　ｏｆ　Ｔｅｃｈｎｏｌｏｇｙ，Ｎａｎｊｉｎｇ　２１１１６７，Ｃｈｉｎａ）　Ａｂｓｔｒａｃｔ：Ｃｏｍｐａｒｅｄ　ｗｉｔｈ　ｗａｓｈ　ｐａｉｎｔｉｎｇｓ，ｌａｎｄｓｃａｐｅ　ｐａｉｎｔｉｎｇｓ　ｉｎ　Ｃｈｉｎａ　ｓｕｆｆｅｒ　ａ　ｒｅｌａｔｉｖｅ　ｄｅｃｌｉｎｅ．Ａ　ｗａｙ　ｏｕｔ　ｏｆ　ｔｈｅ　ｓｉｔｕａｔｉｏｎ　ｉｓ　ｔｏ　ｒｅｅｍｐｈａｓｉｚｅ　ｔｈｅ　ｉｍｐｏｒｔａｎｃｅ　ｏｆ　ｃｏｍｐｏｓｉｔｉｏｎ．Ｉｎ　ｄｏｉｎｇ　ｐａｉｎｔｉｎｇｓ，ａ　ｐａｉｎｔｅｒ　ｉｓ　ｅｘｐｅｃｔｅｄ　ｔｏ　ｄｅｓｃｒｉｂｅ　ｔｈｅ　ｎａｔｕｒｅ　ａｎｄ　ｃｏｎｖｅｙ　ｈｅｒ　ｌｉｆｅ—　ｌｉｋｅｎｅｓｓ，ｂｙ　ｍａｉｎｔａｉｎｉｎｇ　ａ　ｂａｌａｎｃｅｄ　ｒｅｌａｔｉｏｎ　ｂｅｔｗｅｅｎ　ｅｘｕｂｅｒａｎｃｅ　ａｎｄ　ｓｉｍｐｌｉｃｉｔｙ．Ｉｎ　ｏｔｈｅｒ　ｗｏｒｄｓ，ｔｈｅ　ｃｏｍｐｌｅｘｉｔｙ　ｉｎ　ａ　ｃｏｍｐｌｉｃａｔ—　ｅｄ　ｓｃｅｎｅ　ｓｈｏｕｌｄ　ｂｅ　ｏｒｇａｎｉｚｅｄ　ｉｎｓｔｅａｄ　ｏｆ　ｒａｎｄｏｍ，ａｎｄ　ｓｉｍｐｌｅ　ｓｃｅｎｅ　ｓｈｏｕｌｄ　ｈａｖｅ　ｅｌａｂｏｒａｔｅ　ｃｏｎｃｅｐｔｉｏｎ．Ｏｎｌｙ　ｉｎ　ｔｈｉｓ　ｗａｙ　ｃａｎ　ａ　ｌａｎｄｓｃａｐｅ　ｐａｉｎｔｉｎｇ　ｗｈｉｃｈ　ｉｓ　ｏｒｄｅｒｌｙ　ｃｏｍｐｌｅｘ　ａｎｄ　ｍｅａｎｉｎｇｆｕｌｌｙ　ｓｉｍｐｌｅ　ｂｅ　ａｃｃｏｍｐｌｉｓｈｅｄ．　Ｋｅｙ　ｗｏｒｄｓ：ｅｘｕｂｅｒａｎｃｅ；ｓｉｍｐｌｉｃｉｔｙ；ｃｏｍｐｌｅｘｉｔｙ；ｃｏｎｃｉｓｉｏ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