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是一场盛大的仪式

青春是一场盛大的仪式

作者：罗光太

来源：《青春期健康》2016年第08期

一

惜颜是我“青梅竹马”的好朋友，小时候玩过家家，她是我唯一的新娘子。惜颜像个小公主，不仅长得可爱，还特别爱笑。一笑起来睫毛弯弯的，脸蛋儿红扑扑的。

我喜欢看惜颜笑的样子，喜欢听她“呵呵呵”清脆的笑声，为了逗乐她，我总是使出浑身解数，扮小丑、演猪八戒、或是挤眉弄眼，只要看见她笑，我也会跟着没心没肺地哈哈大笑。任凭旁人嘲弄，我依旧大声嚷：“惜颜是我的新娘子！我喜欢看她笑。”

小时候的我很调皮，上树掏鸟窝，下河抓鱼，要不就是在巷子里疯跑，每天回家衣服都脏兮兮的，要不就是勾破了一个洞。老爸拿我没撤，厉害的老妈可是会拿着藤条追着我打，她追我跑，我一头就钻进惜颜家。那里是个安全的港湾，惜颜的妈妈笑脸盈盈，三言两语就能消去我妈的火气，临走还不忘叮嘱我：“坏小子，你乖乖在惜颜家玩，别再乱跑了，知道吗？要听惜颜妹妹的话，跟她一起看书吧，你看妹妹多乖。”

惜颜乐不可支，我却是故意瞪眼，扮老虎吓她。在老妈离开后，我们俩立即手牵手走进她家的书房。惜颜家有很大的书房，听老爸说，惜颜家是书香门第，几代都是文化人。惜颜会搬出很多她的书籍给我看，不识字的我只喜欢看那些花花绿绿彩色的画片，惜颜就耐心地讲解给我听。很多美好的故事都是惜颜讲给我听的，她讲得绘声绘色，我听得如痴如醉。

我后来喜欢上写作也许是那时候惜颜不经意间在我心里种下了一颗梦想的种子，它一天天在我心里成长、萌芽。 二

我和惜颜在同一天进了小学，每天我都会等惜颜一起放学回家，然后背着书包去她家写作业。惜颜妈妈总是微笑着安静地坐在一边，看我们写作业。她手头拿着一本厚厚的书，翻阅一下又掩卷思索。

我常常会在写完作业后，托着下巴愣神地望着惜颜又看看她妈妈，时常在想，长大后的惜颜也该是她妈妈这样贤淑安静的女子吧。我还观察到，同样爱笑的惜颜和她妈妈还是不同的，惜颜开心时咧着嘴笑，笑声轻脆有如银铃，而惜颜妈妈总是含蓄的微笑，就像古代那些美丽的女子笑不露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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惜颜家的气氛和我家完全不同，我妈大嗓门儿，时常因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和我爸吵翻天。我爸是个糙老爷们，在一家工厂上班，活不累，拿的钱也少，但是喜欢喝点小酒，一喝就醉，醉后话多，惹我妈生气，两个人就吵，家里总是不得安宁。

父母从来没有关心过我的学习，倒是惜颜妈妈常常会语重心长地教诲我，告诉我小时候要好好学习，学好本领，将来的人生就会有很多很好的选择。我特别信服惜颜妈妈，她说的，我都会努力做好。很多不熟悉的人，看见我们，都曾误会我也是她们家的孩子。那时候，成为惜颜家的一员是我最大的梦想。惜颜也曾说过，我是她最好最好的好朋友。

这样的日子一直过到我和惜颜都上五年级那年，那时我爸的工厂倒闭了，为了谋生，他去了深圳，很快又回来把我和我妈都接了过去。我转学走时，惜颜哭了，她躲在房间里不肯见我，后来又一直在窗口看我踏上离家的车。

一别就是几年。家乡旧城改造，我家的房子被拆了，家里补了很多钱，父母就在沿河的滨江小区买了商品房。那时，父母开的超市已经走上正轨。我也从深圳回来读高中。这几年间，我一次也没见过惜颜，她家也搬走了，我不知道她们一家搬哪里去了。

那段无忧无虑的童年生活仿佛只发生在我的梦里，但当我捧着旧照片，看着照片中那个蛾眉皓齿的漂亮女孩时，我知道过往的一切美好都不是梦。

回忆往事，我心里满满的都是感动与美好。我很想念惜颜，我不知道隔了这么多年后，她是否还记得我？是否还会想着我们小时候的那些趣事？她现在长成什么样子了？应该是个漂亮又贤淑的大姑娘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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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几年之间，随着旧城改造，城市变化很大。很多曾经和惜颜一起玩耍过的地方都变得遥远而陌生了，就连我们住过的巷子也被开发得无影无踪，唯有巷口路边那高大的香樟树还枝繁叶茂，见证着城市的变迁。

我在新学校很适应，还遇见了几个以前的小学同学。不过，我向他们打听惜颜的情况时，他们一致说不知道。我很希望能够早点遇见惜颜，想知道她现在的情况。

一天去新学校的路上，我看见一个腿脚不方便的女孩，她一瘸一拐地走着，动作很夸张，我忍不住笑了起来。我并没有恶意，只是不经意的，但女孩还是注意到了，她扭过头来，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在女孩转头看我的瞬间，我对她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但仅仅是瞬间，女孩的脸很吓人，一道明显的疤痕蚯蚓般爬在眉眼间。女孩看见我时，也愣了一下，但很快就转过头去。我以为她是惜颜，但看见她的脸时，我知道不是。惜颜是个漂亮的女孩，她的脸光洁无暇，而且笑容可掬，她走路总是蹦蹦跳跳的，不像眼前的女孩。

我很想念惜颜，我不知道她现在在哪所中学？我总在想，如果我们有一天偶然间相遇了，她是否能够在第一时间里认出我来？毕竟我长高了，懂事了，再不是当年那个调皮、淘气的坏小孩了。我很相信自己能够一眼就认出她来，毕竟这几年间，我一直都在想念她，对着我们当初的旧照片思念她。

在校园里，有天课间我和几个同学在走廊聊天时，我又一次看见了那个一瘸一拐的身影，她在人群里走得蹒跚。我愣愣地望着，心里莫名地有一丝心疼。她一定是遇见了什么重大的变故，我真不应该笑她，虽然只是不经意的，但我心里还是充满了内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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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上有个女生对我很好，从我来的第一天，她就对我表现出极大的热情。女生很漂亮，成绩也好，但我还是与她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我自己心里很清楚，我要找到惜颜，虽然一切都只是儿时的游戏，但我还是很想她，想念从前。 四

《最难忘的________》作文竞赛的结果出来了，红榜前挤满了人。这是我转学来后第一次参加的全校性作文比赛。

我写了一篇《最难忘的童年伙伴》，写我和惜颜之间的故事，写我对她的想念，还有对她妈妈的感恩。我身上所有好的习惯都是那时候在她家，在她妈妈的教诲下养成的。我觉得自己写得不错，毕竟真情流露的文字才会感人。

我一直特别喜欢看书，也喜欢用文字表达我的情感，在深圳读书那几年，父母一直很忙，我就一个人在家看书，写文章打发时间。还好在和惜颜一起时，天天和她一起看书，听她给我讲故事，我就爱上了用文字表达情感。养成这个好习惯，不至于我在深圳的几年中会那么无聊。或许惜颜也没想到吧，以前听她讲故事的我，已经出版了一本自己的作品集。

有同学兴奋地跑来告诉我，我的作文获得了比赛的第一名。我跟着几个同学也跑到红榜前一探究竟。在看到红榜的那一刻，我愣了一下，随即欣喜若狂。

排在第一名第一个位置的《最难忘的童年时光》，作者：彭惜颜，高一（12）班，她一定是我小时候认识的惜颜，是我一直在找的那个女孩儿，我们居然同校。

我问身边的几个同学，问他们是否认识彭惜颜，他们摇摇头，一致说不认识。然后疑惑地反问我：“你和她熟吗？你不是刚从深圳转学来吗？”“她是我以前认识的，对我很重要的人。”我简单告诉他们，然后决定去12班找她。

我们年级有二十二个班，占了整整一幢教学楼。每天人来人往，进进出出的，可能我们早就相遇了，只是一时没认出对方擦肩而过了。

那个对我很好的女生，听到我要找惜颜时，有点不开心，但她还是豪气地说：“需要我帮忙一起找吗？”我笑着拒绝了。我想惜颜并不希望我让别的女生帮忙找她。我甚至还想到一件事，我的作文和她并列第一名，名字也写在上面，她不可能看不见的，说不定，她也正忙着来找我。想象着见面时可能会出现的场景，我的心早早就开始激动了。

上到三楼，找到高一（12）班时，我在教室门口又遇见了那个脸上有疤，走路一瘸一拐的女孩，于是走过去向她打听。

“同学你好！请问你们班的彭惜颜在吗？”我微笑着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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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在，出去了。”女孩头也没抬，直接应付我。

她的态度很不友善，于是我转过身，又去问另一个男生。那男生听了我的问话后，愣愣地看着我，一脸疑惑的表情。 “你找她有事吗？”

“事倒是没事，就是想尽快见到她，我们分开几年了，以前是好朋友。”我说。 “我说了，她不在。”已经走开的脸上有疤的女孩背对着我说了一句。 在我刚想开口指责女孩的无理时，那男生凑过来轻声说：“她就是彭惜颜。”

我一下愣在当场，半天反应不过来，她就是惜颜？那个脸上有疤的走路一瘸一拐的女孩？她怎么会是彭惜颜呢？惜颜是一个健全的，皮肤白皙的漂亮女孩，这怎么可能？ “我说过了，她不在，你可以走了。”女孩依旧背对着我，声音里充满了凛冽的怒气。 “你真的是彭惜颜？那你一定认得我，我是小宇，我从深圳回来了，我一直在找你。” “过去的都过去了，我们现在是陌生人，请你不要再来打扰我。”说完，她蹒跚地走开。 望着惜颜一瘸一拐的背影，我的脑中顿时一片空白，怎么回到教室的都不记得了。 五

惜颜一定经历了什么重大的变故，从她脸上的伤疤我就应该猜到，可是到底怎么了？ 放学后，我在学校门口等着惜颜出来。见到她后，我赶紧走过去，要帮她提书包。她是冷冷地瞪眼，说：“你这样，我很反感。”

有同学好奇地围观时，惜颜又说：“我不想成为焦点。如果你还记得我们曾经的美好，现在就把我忘掉。我们只能是陌生人了。”

她又一次转身从我面前离开时，我的心一阵刺痛。我紧跟着她，一直走了很远。惜颜走在我前面，她一瘸一拐走路的样子很滑稽，但我再也笑不出来，眼眶中涌起了泪水。 街道的拐角处，我再一次轻声唤她：“惜颜，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惜颜没有回头，她还是艰难地前行。

我跑到她面前拦住她，认真地说：“惜颜，我从深圳回来后，一直在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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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找的是你记忆中那个曾经的惜颜，她早死了。现在的惜颜已经不是过去的惜颜了。” 我无言以对，只能看着她慢慢消失在眼前拥挤的人流中。

第二次，第三次……我一次又一次在放学后的校门口等惜颜，然后跟着她一起走很远的路，直到她踏上公交车离开。我托爸妈帮忙，终于找到惜颜现在的家，并且了解了惜颜家发生的事情。

原来在惜颜读初一那年的暑假，她和妈妈外出旅游，路途中发生了严重的车祸，车上死了很多人，包括惜颜妈妈。惜颜虽然捡回了一条命，但脸毁容了，腿伤了，脊椎也受到损伤。家里人很关爱她，但惜颜怎么也走不出车祸带来的阴影，自怜自艾、形单影只。

听到事情真相的那刻，我泪流不止，心里空空的，仿佛被挖掘了一个大洞。惜颜妈妈，那个贤淑安静的阿姨再也看不见了，她曾经对我那么好，她对我的教诲塑造了我的人生观，还有惜颜，也许在无意中，她在我心里播下了一棵写作的梦想种子。

我知道我的人生中，如果没有遇见过惜颜母女俩，一定是另一番光景。她们美好和善良的品质一直影响着我，也影响着我的家人。 六

惜颜还是抗拒我，不肯与我相认，但我下定决心，一定要融化她曾经受伤而变得坚硬、敏感的心，她的漠然只是一次次受伤害后保护自己的一种掩护。

我去到惜颜家，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肯见我。我就陪着惜颜爸爸泡茶，在他有事出门后，我就自己在她家看书。惜颜家曾经是我的第二个家，我和她的家人都很好，虽然隔了几年的时光没有见面，但彼此之间还是熟悉的。

我主动到厨房煮饭，就像小时候一样赖在她家里吃饭；我一次次主动找惜颜搭话，就算她不理我，我还是说得兴致勃勃；我找出小时候我们看过的故事书，一遍遍回忆那些曾经的温馨时光；我努力着，想要打开惜颜紧闭的心扉。

惜颜爸爸对我说的话，让我大为鼓舞，他说如果连你都没办法让惜颜走出阴影，那她这一生都无法走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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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理解惜颜爸爸的话。就像惜颜在比赛作文《最难忘的童年时光》中写的一样，她怀念从前，怀念我还有她妈妈在一起的时光。我亦一样，我的作文《最难忘的童年伙伴》写的是惜颜，还有那段无忧无虑的童年时光。我们都怀念对方，怀念从前，怀念惜颜妈妈。

我一定要陪着惜颜走出车祸带来的阴影，一定要陪着她，让她快乐起来。车祸改变了她的容颜，但一定不能改变她的快乐。就像惜颜爸爸说的，青春是一场盛大的仪式，唯有过得辛苦，我们才能学会珍惜，念念不忘。

是呀，谁知道人生路上会经历些什么？我们都无法预测。可是青春，我们仅有一次的青春，我们要好好把握，用心珍惜，让每一天都过得无怨无悔。我们要笑对人生，纵然这个世界并不完美。

青春是一场盛大的仪式，我们要对未来许下诺言，且行且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