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暂无
来源:《美术界》 2015年第5期
文/ 谭敏
【摘要】在价值观和精神需求越来越多元化的今天,艺术中的单纯和诗意,也在各种目的性的裹挟中不断流失,人们越来越投机主义,功利主义,在快节奏的奔走中忘记了要慢一点,好让灵魂跟上来。东山魁夷作为日本著名的画家和散文家,他以富于诗意的绘画表达着自然的静美和人性的纯净,在人们盲目与时俱进的同时,他坚持着自己的文化理想,给我们指出的是一条回归本源的精神之路。
【关键词】东山魁夷;诗意;风景画;构图;造型;墨彩
“诗意性”是一个对于这个时代来说有些遥远的词,因为随着科技文明的发展,世界已经变成一座冰冷而巨大的工厂,生活被各种物质填满的时候,生存的意义也遭到了拷问,我们是否还能听见召唤着我们的种种精神信念?或许在这个浮躁的时代提及“精神”“信念”有些人会认为矫情,但是大多数人对于基本生存物资的索取霸占着本该属于精神层面的空间,这的确是不可回避的问题。
一、诗意之意涵
(一)诗意之意
所谓诗意,从字面上理解是指“诗的意境;给人以美感或有强烈的抒情意味。”
在中国的文艺范畴中,诗与画常并称为“诗画”,这说明诗与画的同宗互根关系。山水画家郭熙曾说过:“诗是无形画,画是有形诗。”苏轼则认为:“诗画本一律。”他用“诗中有画,画中有诗”表达了对优秀诗画的赞赏,这说明了诗画在意境上有相通之处,即“诗情画意”。
诗意还有另一层意思,不仅是中国文艺范畴中所指的那些具体的抒情的意境,它有某种超越,对人的现实生活的超越。大多数人的日常生活目的性比较强,要为生存所必需的物质所奔忙,因此会考虑实用性,并把它作为一个重要且单一的行动标尺,认为“实用”这就有了所谓的价值。但我们如果只是把目光停留在生存的实际表层,那是毫无诗意可言的,“我们不能以这个世界的眼光来看这个世界,而应从另一个世界的眼光来看这个世界。”①即站在世俗生活的对立面,规避泥沼的浸染,建造一个有意义的生存环境。“从另一个世界,另一个更高的、理想的、超验的世界来重新设定现实的世界,就是诗意化的本质。”②
(二)诗意之缘
早在人类有文字记载之前,即人类发展最初的阶段,艺术领域中就显现着诗意的光华。在物质文明并不发达的古代,恰恰是诗最美丽的童年。但是随着现代文明的发展,人们的物质生活越来越丰富,原本由人来完成的活动逐渐被冰冷的机器和技术所取代,诗意便日渐被侵蚀。席勒认为:“现代文明把人的生存变成了孤零零的断片,机器的轮盘使人丧失了生存的和谐和想象的青春。”③智性固然可以解决生活的某些基础性层面的问题,但是人生的意义并不会因为科学发展或严密的逻辑推理而变得清晰,甚至反而会造成更多的困惑,因为科技的进步可以处理更多物质层面的难题,但对于诸如美学和形而上的主观价值判断,它是无能为力的。
美学原本是哲学的一个分支,无功利的审美是对日常生活庸常状态的隔离。诗意化的世界重建的是以人为中心的理想国,人的诗意化其实对人的精神世界有着严苛的要求,它倾向于用带有超越目的性的眼光去感知一切,并在看似无意义的世界中创造意义。“诗意化的世界,实际上应是诗意化的人;人的诗意化,世界才能最终审美化。”④
二、东西文化对东山魁夷审美意识的影响东西方的自然观不一样,东方古老的“自然”是一个很大的概念,不仅仅是生活的环境,包括了人、环境、天地、万物的规律等。它是一个模糊的整体,一种没有被物质化的纯粹的精神,人只是其中一个很小的部分。人与自然之间有一种信任的和谐关系,没有去主宰、改造、征服什么的功利性想法。所以,驻足于寂寥的旷野中沉思、在溪涧小酌、面对一轮残月幽声轻叹的情景,更多地出现在东方画家笔下。而西方的自然是自然界,山川、河流、风雨雷电、花鸟鱼虫等,人是自然界之外的,人对自然有管理、改造的权利。西方因为重视人的物质属性和观念属性,它有一个“实在”的精神内核,所以西方的绘画更客观地观察对象,笔下大多会有一个实实在在“做”的事情。东山魁夷画面中的空灵显然是东方的气质。
日本这个民族喜欢简洁而非繁琐的事物,喜欢不多加人工雕琢和修饰的真实的美,他们认为生命的最初就是这样天然的东西。同时日本受到禅宗的影响,把中国的这些禅理思维吸收和发挥,并且把禅的理念和审美情趣运用到艺术领域。
东山魁夷的风景画中没有出现人物,但人并不是不存在,而是在景象之外的观者。观看中包含了他对山川草木满怀的怜悯与关怀,大片的空灵留白都是在给精神遐想的空间。我们看见由禅意衍生的美学思想影响了东山魁夷的审美意识,使他的画笼罩了一层幽玄、简朴、清雅的气息。
三、东山魁夷绘画的诗意性表现
(一)构图的幽静诗意
顾城说过,他的诗里,城市消失了,最后剩下一片牧场。同样,在东山魁夷的画里,高楼林立的喧嚣和复杂的人际关系消失了,剩下一片青翠欲滴的纯净。比如东山魁夷代表作之一《晚秋》,画面中清晨浓雾缭绕,一排白杨安静地站在水边,给人“天地有大美而不言”的感觉。画面中心拉出一条直线,直线最简单的形是水平线,它由右向左指引出了一个力的方向。左边是一片幽远的树林,因没有具体的形而显得空远和虚静。同时这条水平线把画面分成了上下相对应的镜像图式,让一排白杨树和倒影连接在一起成了垂直的线,由垂直和水平组成的画面有安静的气质,它让自身处于一种内省中,隔离着周围的杂音,因此康定斯基称之为“沉默的线条”——“沉默,确切地说是一种极细弱的窃窃私语和寂静。”⑤统一整张画色调的是那种忧郁的灰蓝,不显凝重,反倒让人感到一种洁净的清凉。
(二)造型的简明诗意
他的《暮雪》描绘的是从旅馆望见的雪山,他在构造画面的时候,选用的造型主要取决于艺术家对物象“内在生命”的认识和艺术家的内在需要。他去欧洲游历时,最入心的就是德国和北欧那些宁静、沉郁的景色。所以他在旅馆看见的心象是这样的雪景,干净得几乎一尘不染,没有人的痕迹,没有一点声响,好似“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这种简洁的意向,有意避免了夸张的造型和突兀的细节,让画面有了诗意之感。在日常生活中是见不到这样的雪山的,它是一种记忆,当细枝末节都在路途颠簸之后慢慢隐退,剩下的就是最原初的那种让人感动的洁白。
(三)墨彩的恬淡诗意
东山魁夷偏爱蓝色,他提到过德国浪漫主义诗人诺瓦利斯在长篇小说《亨利希·封·奥弗特丁根》中将“蓝色”作为爱和诗的象征。他对蓝色的诠释同时也是对他那一批青色风景中挥之不去的孤寂的诠释:“蓝色是精神与孤独、憧憬与乡愁的颜色、表现悲哀与沉静,传达年轻的心的不安与动摇。蓝色又是忧郁的颜色,蕴藏在内心深处而不可达到的愿望的颜色。蓝色又颇似颓废和死亡的诱惑。”⑥但同时蓝色又像一个安全的摇篮,包容着绵延漫漶的思绪和略带疲惫的憧憬,蓝色对深度无限趋近,即使在深色里也能显示出它的穿透力,并且因为纯净而把人引向永恒和超越。这是它的丰富性,容纳着东山魁夷像是悄悄话般的轻声低语,让这种抚慰人心的感动在岁月的洗汰中长久回旋。
结语
绘画中的诗意性是对日常生活中诗意消解的补救,东山魁夷极具东方美学特色的超脱之美,给我们创造了一个诗意的去物质化的世界。艺术是人的庇护所,让困顿而疲惫的人们找到诗意的居住之地,给人以永恒的力量和苦难的人生进行抗衡。
注释:
①②③④刘小枫.诗化哲学[M].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13.
⑤[俄]康定斯基.康定斯基论点线面[M].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3:39.
⑥[日]东山魁夷.我的窗[M].桂林:漓江出版社,1998:8.
【谭敏,广西艺术学院美术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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