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四载,一直同室而居,虽说不上挚友,却苦乐相处于安师大一隅1000多日。在其辞世已逾九年之际,频频闯入我之梦境。其清晰之态,犹如眼前。一室10人,一班50人,一届200人,中文系在校生近千人,毕业生数万人,出了几个作家?在我的印记里,两个而已。肇正是其中之一。只因四年皆为室友,其性格,其作品,其形踪,才在我的心底里留下了深深的印痕。噩耗传来时,猛觉生命短暂,顿感人生无常。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肇正何以闯入我之梦境?答案自在不言之中。自肇正英年早逝,文学作品阅之无味,一度远离。
肇正不断地与我在梦中相遇,与其人很熟读其作很多有着必然的联系。近年来,曾多次与同事谈起文学,自然涉及肇正。同事可能受了我的影响,对肇正的敬佩之情,溢于言表。我们常常谈起肇正,有时候竟然半日不停!肇正总在我的梦境里出现,这也是直接原因之一。一般人闯入自己的梦中,可能一闪而逝,或仅有短暂的片断。而我惊异,与肇正梦中相见,非一闪,而是数日数十日连绵不断。蒙太奇式的镜头一个接一个,难忘的细节不断映现,日久弥新。谁让我们同窗四年呢?谁让我们同室四载呢?那些早已消逝的往事浮了上来,连缀成一条长而曲的闪着光晕的彩链。回忆、悼念肇正的文章数量不多,但他却是当代文坛不可小觑的中年作家。作为同窗和室友,应该写点有个性的追忆性的文字吧,谁让他总在我的梦中出现呢!
肇正生命的倏然终结与不喜欢体育有着很大的关系。进入大学以后,无论是军训还是体育课,肇正都极不喜欢,认为多余,浪费时间。因他早就钟情于文学,需要太多的时间阅读和练笔。我们班的同学尤其是室友都知道,除了上体育课,操场上是几乎从不见他的踪影的。这是一把双刃剑:一方面惜时如金,成果斐然(出版了1部长篇小说,发表了58部中篇小说、18篇短篇小说及其它文体的文字共300余万字,在作家群中虽未熠熠生辉,却也算有一席之地,其作品的转载率很高(其中、短篇小说大量转载于《小说月报》、《中篇小说选刊》、《新华文摘》等刊物);另一方面,健康受到影响,以至于原先瘦削的身材,变得“肥胖”至“臃肿”的状态。引发了多种疾患。这也是导致他辞世的重要因素之一。
我自从在师大里买了第一双皮鞋后,鞋面常擦,光亮照人。肇正却大不以为然。他说:“我从不擦皮鞋。”说实话,作为上海人,肇正穿皮鞋的历史比我要悠久得多。对他“从不擦皮鞋”的说法颇为惊异。以后多次留意,果如其言。实在脏得不堪入目,仅用湿毛巾代之鞋油。究其原委,不拘小节而已。但最重要的仍是他觉得擦鞋不但费事,更是费时。有那么多的闲暇不如多看或多写几行字了。想来既可笑又佩服。他就是这样钻时间的小缝,珍惜秒阴……到上海后的20xx年里,肇正竟然没有陪夫人逛过一次著名的南京路,说明什么呢?起码说明,时间对他来说,太宝贵了。
刚入校时见到了肇正的准夫人唐志弘,快毕业时又见到了一次。第一次是送肇正入校,在寝室里帮着整理物品。虽然二十余载已过,但却对她的形貌留下了较深的印象:大方,朴素,爱笑,留着那个年代年轻女子普遍流行的齐耳的发型。“朴素”、“爱笑”的特征在我的梦境里重现的时候依然那么清晰;第二次就不同了,烫发了,打扮也有变化了,眉宇间充溢着一种青春勃发而又鲜妍欲滴的气息。和肇正一起外出的时候,昂首挺胸,亮丽非凡,把身边的肇正衬映得成了灰色。因为肇正走路最明显的特点是挺不起腰,不是身体而是习惯。毕业后的20余年间从未见到过肇正,不知他的腰挺了起来没有。也可能早就挺起来了,因为他写了那么多的作品,得了那么多的奖(仅《小说月报》就有中篇小说《女工》、《永远不说再见》、《傻女香香》,先后荣获第七、十、十一届“百花奖”),和那么多的人打交道,自然是意气风发,挺胸昂首的。即使还是那样又有何妨?他和夫人唐志弘感情甚笃,大学一毕业即回到安徽和县陪伴就是明证之一。20xx年10月我们班的同学相聚于合肥,全班50人里,1人暂时难以联系,1人即肇正已在大家心里永存!我们以全班同学的名义给肇正夫人及孩子发了唁函。愿肇正九泉有知!室友记着你,同学记着你!愿肇正夫人及孩子康健、幸福!梦境中模模糊糊朦朦胧胧的几个镜头,一定格在肇正夫人尤其是肇正的身上,就觉得天空灰暗,阴雨霏霏……肇正虽然走了,但他的魂灵与精神没走,他的生命虽然短暂,但却光彩夺目……20xx年7月,根据肇正同名小说改编,由国家一级导演徐耿执导,国家一级编剧耿旭红担任编剧,众多影视明星加盟的25集电视连续剧《城市生活》开机,此剧被中共中央宣传部列为庆祝新中国成立六十周年,改革开放三十年的献礼片……
1981年大二夏初, 我因咯血住院。室友们轮流守护,如同兄弟。肇正在我的病床前的印象早就淡漠了,但室友“排队值班”的情景依然历历在目。大一第二学期,我和室友肖家芸、芮长春、王道友在市内一家影院售票窗口买票时,我口袋里仅有的几元钱和一个月的饭菜票被偷了。那时的几元钱和一个月的饭菜票虽不多,可“含金量”却不少。室友们知道后,争先恐后地给我帮助。记得非常清楚:肇正给了我10斤粮票!谢庆民,夏晓明,段益明等室友都给了钱或饭菜票,数字早已记不清了。而肇正给的10斤粮票却记得非常清楚!那时1斤粮票换两个煮鸡蛋!10斤粮票有时能换22个煮鸡蛋!在那物质极为匮乏的年代,口袋里能有10斤粮票,那可是非同小可!梦境里的粮票在我的眸子里闪烁着一种异样的光彩,它使我仿佛看到了肇正的心脏仍在有节奏有力度地跳着。他那大大而又明亮的眼睛里有着晶莹剔透的亮点,这亮点并没有随着他的逝去而变化。每当我凝神思考,眼前出现肇正影子的时候,这亮点就在我的面前闪映……20xx年的创作,20xx年的“守”与”“熬”,对文学非常痴迷而韧性十足的李肇正,留下了300多万字的作品,悄无声息地走了。尽管一贯热闹的媒体当时连发一条消息的兴趣都没有,过后也没有引起多少评论界、研究者的关注,但这又算得了什么呢?来自于平民,写的几乎全是平民生活的他,自有了解他理解他的平民把他装在心底深处。
我们室友同游镜湖、赭山和采石矶,在那美妙如画之处,肇正给我的印象都和别人不同。他似乎总在收集素材,不是用笔,而是用眼,用手,用心,用口。现在回想起来,他的言辞里常常蕴含着一种睿智的成分。每当他忘却了某个地方的精彩之点或历史出处,他都会用话语让别人再“撩”起来,以便让这难得的素材钻进他的细胞,流入他的血液,储存在他的大脑深处……48岁英年早逝的李肇正,写出了深刻反映时代变化中平民生活的300多万字的作品,在许许多多的读者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记。这与他时刻注意积累素材是有着很大的关系的。
肇正对教师的职业挚爱异常,一直到生命终结,他都没有走下讲台。学生们在他心里的分量太重了。几十年的教学生涯给他的生活注入了难以抹去的情愫,几十年的痴迷文学也倾注了他极多的心血。二者同时存在,难免会大大加重他那躯体的负荷,而这几乎从不主动活动的躯体,在两座山似的重压下,受得了是侥幸,受不了是必然。多数情况下,名声显赫,文债累累的作家,还兼教学者极少。肇正是其中之一。我曾在梦中与其对话:“干么不搞专业的?”他无奈却又显出坚毅:“放不下。”很清楚,教学和写作都放不下。呜呼,室友肇正,兼得者应有健康的体魄!英年早逝,多少人为你痛惜,为你痛悼。然而,在惋惜之余,我们又为肇正的精神所感动,他是那么投入,那么痴情,那么坚毅,那么无畏!倒在键盘前或讲台旁的肇正,是真正的肇正!
一路走好,同学肇正!还闯入我的梦境吗?室友肇正,我等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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