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例引出的问题
朱某与王某合资设立了一有限责任公司,主营煤矿开采,注册资本100万,朱某出资40万,占40%,王某出资60万,占60%,公司由王某控制。后王某单独作出了公司股东会议决议,决定将煤矿承包给田某经营,并以公司名义与田某签订了煤矿承包协议。在合同履行过程中,朱某表示反对,经多次协商无果,朱某遂以王某、田某为被告向法院起诉,请求撤销公司与田某的承包合同或确认公司与田某的承包合同无效。本案存在以下问题:(1)原、被告是否适格?原告朱某是否有诉的利益?他能否起诉?(2)本案中的决议是否违法,法律并无明文规定,如果该决议将使朱某的权益置于危险境地,朱某如何行使诉权?这对第三人的利益有何影响?(3)法院最终对本案应如何处理?是不予受理、驳回起诉,还是继续审理作出相应的判决?判决的法律依据何在?归根结底,首先必须要解决朱某的诉权问题,这也直接涉及小股东的权益保护以及如何平衡其与第三人之间的利益关系。笔者结合本案事实和当事人的诉讼请求,以民事诉权基本理论和新修订的《公司法》相关规定,对有限责任公司股东的诉权作一粗浅的探讨,以期对司法实践有所裨益。
二、民事诉权构成要件的判断标准及其识别
民事诉权,在客观上为法律所规定的一切国民均享有的请求诉讼救济的权利。这种意义上的诉权,是一种观念上的诉权,可称为“客观诉权”或“法规诉权”;在主观上,只有具备法定的具体条件,特定的国民才能现实地拥有和行使诉权,这种意义上的诉权,是一种现实中的诉权,可称为“主观诉权”或“现实诉权”。“法规诉权”只有转化为“现实诉权”,对于诉权主体才真正具有价值。而“法规诉权”要转化为“现实诉权”,必须具备一定的中介,这类中介即是法律规定的诉权要件。不同的诉权学说下其诉权要件是不完全一致的。笔者以为以具体诉权说提出的诉权要件作为基本判断标准是适当的。具体诉权说所描述的基本要件是:一般的诉讼要件,即起诉的形式要件;权利保护要件,该要件又包括实体的权利保护要件和诉讼的权利保护要件,前者即原告主张的实体法上权利义务关系应该存在或不存在;后者即当事人适格和诉的利益的要件。其中,起诉的形式要件在司法实务中比较容易判断,不存在多大问题,而实体的权利保护要件一般应以法律明确的规定作为判断标准,在一定程度上它与实体法上的诉讼请求权的基础具有一致性,但存在的问题是,现代民事诉讼理论认为,以实体法上的权利义务关系来确定当事人即为诉讼法上当事人,对于诉讼担当法律现象则无法作出合理说明。因此,当事人适格的概念被赋予了新的内涵。即除了包括实质的正当当事人(亦即实体法上之权利义务人),还包括形式的正当当事人(即非实体法上之权利义务人,但享有诉讼实施权的人)。诉的利益在理论上被认为包含两方面的内容:权利保护资格和权利保护的利益。当事人适格和诉的利益既具有其独立的存在意义和价值,如在诉讼担当的场合,诉讼担当人是适格当事人,然而案件实体利益的主体并非诉讼当事人,且实际诉的利益却并不归属于诉讼担当人而归案件实体利益的主体,一般认为这种法定诉讼担当人主要有代位债权人、遗产管理人、清算人、派生诉讼中的股东、职务上和公益上的当事人等;同时也有其相互统一甚至是同一的一面,如形成之诉的当事人适格和诉的利益就是统一的,因为法律通常明确规定有形成利益(诉的利益)的人才可以成为形成之诉的当事人,所以当事人不适格,所提之诉也就没有诉的利益。形成之诉与给付之诉、确认之诉相比,有两大特点:一是法定性。即形成之诉只有在法律明文规定的情形,始得提起;一般情况下,法律对于形成之诉的当事人也作明确的规定。二是现实性。即只能对现存的法律关系提起形成之诉。具备这些条件的,才具备提起形成之诉的诉的利益。而且即使具备了法律规定可以提起形成之诉的情形,对现存的法律关系提起形成之诉,如果当事人不适格,所提之诉亦视为无诉的利益。例如,岳母不得为原告,以女婿为被告,因其女儿被虐待而提起离婚之诉。就确认之诉而言,凡是有确认判决的法律上利益的人,即为适格当事人,与有无管理权、处分权无关。确认之诉的客体必须是争议的民事实体法律关系和民事实体权利。即使是当事人与第三人之间的法律关系,如果原告认为因该项确认判决而能除去其私法上的危险状态,也有诉的利益。在确认之诉中,诉的利益与当事人适格是一事的两面,因为有确认利益的人即为适格当事人,当事人适格即有确认利益。[i]尽管有关诉权学说为我们判断和识别当事人是否具备诉权提供了理论依据,但由于不同种类之诉的差别及涉及的具体民事法律关系的不同,即使是具体诉权说也具有相当的抽象性,因此依据诉的不同性质及诉讼的具体内容加以进一步的区分仍是必要的。结合本案分析,对股东提起的诉讼,当事人是否有诉权,其基本判断标准是:公司法及相关法律是否有明确的规定,如果有规定,则当事人的资格和诉的利益就不存在问题;但如果法律没有规定,法律存在漏洞,则尚需根据立法精神来确定或寻求相关法理的支持。由于本案原告主张撤销合同或确认合同无效,在诉讼理论上属形成之诉和确认之诉,尽管在同一案中提出两种不同性质之诉是有违我国诉讼法基本原理,考虑到论述的需要,在后面的分析中将一并予以讨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