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纪90年代初,香港电影正处于黄金时代。9岁的谢苗,在王晶为《新少林五祖》挑选有武术功底的小演员时被看中,南下香港,与李连杰、梅艳芳、吴孟达、梁家辉、邱淑贞合作,有人称他是李连杰的“御用儿子”。
电影圈童星出身的谢苗,这些年的主要阵地却是在网络电影。在这里,谢苗始终是当之无愧的主角,他打戏漂亮,有文戏功底,逐渐被网大市场和观众认可,大家叫他“网大一哥”。
相比许多成年后不愿意放下身段的童星们,谢苗找到了自己的一条路,在影视工业“鄙视链底端”的网大里,磨练演技、积累人气。这跟上世纪在片场里摸爬滚打的香港演员们很像,演技、经验和心境,都是在大量无论好坏的作品里磨出来的。
6月,《目中无人》播出,豆瓣评分7.1,已成为谢苗拍网络电影6年来口碑最佳的作品。他在里面饰演身怀绝技的盲眼捉刀人“成瞎子”,观众许久没有见到这样干脆利落的武打功夫,和快意恩仇的江湖故事了。
去年十月,他在微博上说,“演艺之路于我而言并不顺利,其中艰辛唯有自知。”如今《目中无人》获得好评,谢苗似乎终于要等来自己的柳暗花明。借此机会,网易娱乐与谢苗进行了一次对话,以下是他的自述。
《目中无人》里“干艮倔”的成瞎子
这次演的是一个盲人,以前正常拍打戏,大家都有一个容错率,但是这次眯着眼看不太清的时候,就需要大家配合得更默契。
比如说别人一剑刺过来,配合的武术组的人员就要准确刺到这个位置,我也要凭感觉挡到这个位置,就会有一点难,需要完美的配合。
戏拍了20天,我应该准备了一个多月。我还买了一个盲杖,没事在屋里走,他们用盲杖并不是简单的直接点,他们其实是有一个大范围的划,要确定前面有没有障碍。包括下楼梯的时候,盲人喜欢脚往后磕,确定会磕到檐。这些细节上找的时间稍微长一点。
另外找盲人的表演方式,也有点难。我们正常人一般去理解盲人,都觉得他会很谨慎、小心翼翼。我去看了一些盲人的纪录片,发觉其实他们并没有这样,他们其实生活得是很自然、很自如的,动作也非常快。
最后在宇文英家的那一场戏,拍了4天。因为导演觉得我能打,他就不想把镜头拍的太碎,觉得你既然是专业的,招数就要长,还要闭着眼打,包括还下雪,地面特别滑,我对那场戏印象特别深刻。
导演设计的这个人物,我自己脑补是我们身边会有这样的人,包括我父亲,其实就有一点,叫“好话不好好说”。比如小时候摔个跟头,我父亲就是那种,“让你走路不看着,摔了活该”。
我形容这个瞎子就是“干艮倔”。导演每天跟我说,苗哥你就这个状态,就是不开心,每天就烦,为什么烦不知道。这个瞎子虽然眼睛看不见,但是他看不上这世界的一切,就是特别的烦,然后每天我就这样。
我生活中还真不是一个这样的人,所以导演他会提醒我说,不要把你善良的那一面给露出来,还是希望你是坚毅的一张脸。
我很不喜欢打戏用大量慢镜头
我觉得动作戏好看,一个很重要的因素是它动作要有连贯性,要流畅,节奏要好。
我很不喜欢慢镜头以及升格的那些东西,慢镜头是为了什么?它是为了捕捉一些在动作当中我们正常速度看不到的东西。如果是基于这个因素,我觉得可以用,但如果大量用了慢镜头来拍打戏,动作本身的那种速率感、美感就没有了。
没有武打经验的人,不会但愣要拍,那就只能用这种慢镜头的方式来帮,一旦正常速度打的话就会很难看。
通常是这样,用兵器打会更遮丑一点,长兵器比短兵器看起来更好,短兵器比空手看起来更好。徒手打其实是最难的,因为它要的是你身体的这种协调性。
动作戏、动作演员,最好的展示平台是电影。换句话说,网络电影也是一个好平台。
我觉得动作演员,他只能在90分钟或者100分钟当中,以自己最好的精力完成3-4场精彩的动作戏,把这三四场做好,才是一个动作演员能展示他最完美的才华的地方。
一个剧那么长,随便一个演员都有三五百场戏,动作戏有一百场或者七八十场,你就会发觉做剧的这些人,他们也不在意动作的东西,他们认为动作只是这个戏的一部分,不会花时间去雕刻动作场面。
所以我为什么没有在电视剧领域中能够展露出来一些自己的能力,是因为它时长太长了,而不像电影或者网络电影,它也是一个90分钟要讲的故事,大家会花重点去雕刻这其中的两三场动作戏。
叫我“网大一哥”,无所谓
我应该是在2016年开始拍网大。那会儿在电视剧比如说一些古偶剧里,也会给我找一个这样的角色。
但又觉得跟他们什么都是格格不入,你的打戏人家也不在意,人家觉得你没来我们也那么拍,替身打完了之后,你过来拍几个脸就完了。我说我想自己打、自己设计,但人家就说,没有这么多时间。
我觉得电视剧始终不能特别好地展示自己,后来开始有网络电影,有人开始想做动作类型的网络电影,我觉得这也是一个好的平台,就这样一直拍下来了。
网络电影的类型是很重要的,要把类型做得极致化才可以,动作刚好是其中之一。我在动作土壤里就会舒适一点,大家也觉得,要拍一个警匪动作、武侠动作戏,需要一个像谢苗这样动作好的人。
叫我“网大一哥”,无所谓,我觉得也挺好。网络电影给了我平台,展示一些动作上的、文戏上的一些机会,我觉得挺好。虽然大家觉得网络电影整体质量都不太好,但是我觉得这个过程是要这样去做的。
我以前拍戏就是尝试东西多,试试看看哪个能让观众觉得还不错。辛弃疾我也演过,少林寺我也拍过。摸到现在发觉,李红旗、成瞎子是观众喜爱的,就把这条路一点一点收窄,就沿着确定的这条路慢慢往前走就好了。
今天能在《目中无人》里演“成瞎子”,离不开之前这些网络电影的积累,虽然很多人觉得不好,但这也都是积累的一部分,并不是说我不去做那些,就能达到现在这样的成效。这个事没有验证过,我觉得应该也不成立。
谁不希望再去电影院那样的大银幕?但是我不会特别急功近利的去做那种事。多几个类似于成瞎子、李红旗这样的角色,自然而然会有更大的平台去展示我的能力,这些东西是水到渠成的。而不是说,我就要去那儿,我就什么都不干了。
小时候经历过,现在从不觉得拍戏苦
那会儿拍戏觉得太好玩了,看什么都是没见过。
《赤子威龙》、《赌神》、《小飞侠》,这三部是我去香港拍的,当时我在国内拍《新少林五祖》的时候9岁不到,只练了一年多的武术,那个时候的武术没有那么好。剧组会找一些比我年龄大,又没有长得特别高,练武术时间长的一些小孩可以替我一下。
但是我一到了香港之后,这个事就没有了,因为香港练武术的孩子很少,所以他们就希望都得要你自己去完成。
那个时候我不会翻跟头,他们就用威亚穿上,从你裆里兜一圈,然后一蹬,整个人就一下转过去了,就那段时间在香港拍动作戏给我留下印象还挺深刻的。因为我不会的东西多,但又要完成,所以那会儿挺苦的。
我小时候拍戏,我感觉香港那边对动作戏的要求非常高,因为他们当时就是动作片最黄金的时代,就要靠动作来拼。
我们现在拍飞起来的戏,吊威亚都用爬山绳,绳子是软的。我小时候拍戏,因为没有特效能够擦线,所以当时就用钢丝绳,就是自行车闸线,为了让穿帮的几率小,在尽可能的情况下用最细的线,用笔刷黑,然后再放烟,就这么拍。所以那个时候是出过很多危险的,用最细的绳,断的几率非常高,那个时候的动作团队是真的拼。
我到今天为止都不觉得拍戏苦,所以我特别不喜欢别人问我说这么辛苦,我说这有什么辛苦的,哪行不辛苦?所以我对吃苦这个事一点都不觉得,因为小时候我就经历过这些东西,现在拍戏对我来讲没有什么苦的。
我觉得网络电影算是给传承过来了,现在各种题材其实都是以前香港电影曾经拍过的,我们现在只有在网络电影当中,还能看到纯粹的动作片。不管它制作得好与不好,但是它会出现少林寺、黄飞鸿这样的题材。院线就没有了对吧?包括惊悚、玄幻的,这些东西都是以前香港电影做过的,现在是网络电影来做。
小时候起点太高了,这个事一点都不好
我跟影迷就是很亲的朋友,我跟他们也啥都说,好的不好的、开心的苦恼的,都会跟他们聊。我们有一个群,男观众多一点,也有一些小女孩。他们觉得哪个作品好,或者哪个不好,会都跟我说。
感觉他们是那种俩眼放光看着你,就觉得你一定要拍出好东西来,我能感觉到大家对我的期待。
有一部分人会觉得,你小时候的东西太好了,长大之后不行,永远都拍不过小时候。还有一类是说,你小时候拍那么好,真的希望你长大了还能拍出一个那么好的。我觉得这一类人给我的动力特别强,就特别想拍出一个好的作品出来,所以有时候会急。
小时候起点太高了,这个事一点都不好,出道即巅峰的状态,让你以后的路就没法走了。我也觉得确实是那个时候的戏好,但那不是我一个人能够左右得了的,是天时地利人和。
之前也有过一段时间心理落差,但不是最近了,是我从大学毕业之后刚刚出来再重新拍戏的时候。那个时候还觉得,自己曾经挺好的,还有一点骄傲感,但后来就发觉别人对待你的态度跟你自己想象中的差别很大。
那段时间就想,为什么?我觉得是不是不能在这干了?后来调整回来,再到后来我最早来拍网络电影,这都是一步一步来的,所以我现在心态也还挺好,我一点都不急着要去做什么,一部戏,认真完成它,这就是我唯一能做的,其他的事左右不了。
那段时间心里别不过劲来了,前辈们也说这都是经历的过程,你一定要经历这些。而且影视行业是一个比较偏门的行业,它不像做生意,它有规划,影视真的没有。
我身边有太多这样的例子,就是大家都认为这个戏好,但这个戏它就是不火,那个戏所有人都看不上,但那个戏一炮而红。
所以我觉得影视就是一部一部地去拍,如果运气好,你碰上了,那就好了。所以你只有做才有机会,总好过什么都不做。
(文/珍宝金)